（记者/阚纯裕 剪辑/彭俊 实习生/严冰瑶）：装修10年后，张女士一家依然不愿意在书房逗留，填满整面墙的书柜给这个房间留下了经年不散的刺鼻味道。春秋能通风时还好，夏天高温高湿，冬天门窗紧闭，都让这个小空间成为了家里的“无人区”。即使偶然走进，也要提前屏住呼吸，张女士清楚，“装修味儿，吸多了是要生病的”。

　　和张女士家一样，很多家庭都承受着室内污染物的困扰。世界卫生组织于2016年发布的报告显示，室内空气污染每年导致全球430万人死亡。苯、甲醛、氡、氨、总挥发性有机碳（TVOC）并称为五大室内空气污染物，其中前三种位列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癌症研究机构一类致癌物名单。

　　这其中最被人熟知的就是甲醛，它也被称为室内污染物之王。造访新开业的商场，穿上新买的衣服，坐在理发店里进行蛋白矫正都可能让你暴露在甲醛环境中，但这都没有装修中的甲醛污染来得严重。

　　《2020国民家居环保报告》显示，参与调研的67624个家庭，装修一年内房间甲醛超标率达21.3%；有8.3%的房子即使装修5年以上，甲醛仍然处于超标状态。研究表明，在板材中，甲醛的留存时间为3-15年。在装修中常用的人造板，生产过程中多数使用了含甲醛的胶黏剂。

　　清华大学化学系教授朱永法告诉央视网记者：“近几年，我国大力提倡无甲醛人造板，但要真正做到无甲醛释放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”

　　2017年，中国人造板行业唯一的强制性标准《室内装饰装修材料 人造板及其制品中甲醛释放限量》（GB18580-2001）进行修订，将甲醛释放量限量值改为0.124mg/m3（即使用1立方米板材，甲醛含量是0.124mg）。

　　2021年3月，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和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发布《人造板及其制品甲醛释放量分级》和《基于极限甲醛释放量的人造板室内承载限量指南》。将此前的最低限量定为E1，又新增了两个更低的释放量级别，并首次定义了无甲醛级别（ENF），标准是小于等于0.025mg/m。新标准除了对甲醛含量进行新分级，还发布了基于极限甲醛释放量的人造板室内承载限量指南，装修时，可以依据公式来计算居室内最多可使用多少板材。

　　朱永法教授解释说：“国家通过标准的提升降低了原材料的甲醛释放量，但单一材料达标还不够，做成家具时，有些材料的结构会被破坏，之前封闭的地方暴露出来，还会释放甲醛，要对家具和整个房间内的甲醛释放综合考量。”

　　朱永法：甲醛污染对人体的危害是多方面的，最常见的导致人体免疫力下降，头晕、恶心、呕吐、咳嗽、胸闷、哮喘都可能与吸入甲醛有关。

　　一般来讲，普通人大剂量接触甲醛的机会比较少，而长期低剂量接触甲醛，后果不会立刻显现出来，但是会引起慢性呼吸道疾病，包括女性的经期紊乱、妊娠综合征，新生儿的体重降低，甚至还会导致染色体异常、少年儿童智力下降以及癌症的触发，所以甲醛污染在空气污染中是一个重要的指标。

　　朱永法：现在很多产品含有少量的甲醛，一方面我们要尽量避免，另一方面，我们要知道，甲醛与其他的污染物是共存的，你闻到的一些异味，可能多少含有一些甲醛。

　　在家庭中，甲醛主要存在于各种装修材料里，家居中使用的复合板材多数是胶黏的。黏合剂中常用的酚醛树脂、脲醛树脂就是用甲醛合成的，一部分游离甲醛会随着时间流逝挥发掉，但还有一部分甲醛会慢慢分解，这个过程会持续很多年。

　　除此之外，生活中接触到的书籍、衣物、卫生纸也可能含有少量甲醛。很多人有疑问，蛋白矫正等美发、美甲项目会不会有甲醛？有些产品里确实含有少量的甲醛，不过如果是单次使用，暴露时间短，我们的眼睛可能会感觉有点刺激，而对于长期的健康影响是比较小的。理发师受到的影响会大一些，因为接触的时间比较长。同时这些产品中的甲醛也会挥发出来，如果理发空间没有通风而是使用空调系统，甲醛在屋子里不断循环，就会使得污染浓度超标。所以大家还是要尽量选择不含甲醛的产品。

　　房间味道不太好的情况下还是要尽量通风，降低污染物的浓度，避免引发各种慢性病。有些人直接接触一些化学药剂，皮肤会产生各种红斑，正常的化妆品不会有这么高的甲醛浓度，但是如果它散发到空气中，再通过呼吸进入肺部，就很容易产生负面影响，甚至直接引发哮喘。

　　朱永法：按照我国产品质量法的要求，主动添加甲醛的产品应该在成分表中标明，但是原料中伴生的甲醛可能就不会被标注出来，不过这类甲醛含量也不会太高，风险会小一点。

　　例如，胶合板本身是不用甲醛的，所以它不会标注甲醛的存在，但胶合板中的胶用的是酚醛树脂或脲醛树脂，这些成分是用甲醛反应的。如果甲醛没有充分反应，后续就会产生游离甲醛的释放。当然，高质量的板材就没有这个问题。

　　朱永法：闻味道是无法准确判断家里是否有甲醛或者其他污染的。高浓度的甲醛是有一股刺鼻的味道，但这个味道并不浓重。举个例子，在超过室内空气标准6倍的甲醛环境中可能不到1分钟眼睛就会流泪，但这个时候所谓的甲醛味还不是很明显。所以并不是闻不到刺鼻的味道就没有甲醛。

　　朱永法：甲醛的检测是一个技术性很强的项目。目前，我国室内空气甲醛的检测有几种标准方法，比如酚试剂法或乙酰丙酮法，采样空气后浓缩进行分析，这样的方法测量误差比较小，会应用在验收、鉴定环节中。当然这个方法比较繁琐，非专业人士是做不下来的。我们一定要找有检测资质的公司，通过国家CMA认证（中国计量认证）的检测公司应该是比较规范的，我们可以避免少走弯路。

　　现在很多电商平台售卖甲醛检测仪，实际上这类甲醛检测仪使用的是气敏传感器，它可以实时检测甲醛的浓度，但是目前这种传感器还不成熟，检测的准确度还不高，灵敏度也不够。有时甲醛可能已经超标了几倍，它检测出来只是超标；有时候几台检测仪摆在一起，测量出来的数据并不一致。

　　这不是符合国家标准的检测方法，但是可以作为一种参考，我们可以用甲醛检测仪看看是不是有浓度越来越高的趋势。

　　朱永法：首先要看治理公司有没有这个资质，有没有获得行业协会的认证，其中的工作人员是不是持有证件。

　　第四，要了解一下治理过程中使用的药剂是不是正规厂家生产的，会不会存在二次污染。

　　此外，治理结束要有一个验收环节，一方面治理公司会提供一个治理后的数据，另一方面我们可以请第三方来检测。

　　朱永法：空气净化器的种类很多，大部分空气净化器都可以过滤颗粒物，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PM2.5，但是过滤是去不掉甲醛的。

　　部分净化器加了活性炭，如果加入的活性炭足量，就可以在一段时间里吸附甲醛，但是一旦活性炭饱和而没有及时更换，它就不能再继续吸附甲醛，还可能会把原来吸附的甲醛再释放出来。这也是有些空气净化器一打开就会散发怪味道的原因。

　　现在还有一类净化器带有分解装置，可以把甲醛、甲苯分解成二氧化碳和水，这样的装置可以源源不断地净化甲醛，但是目前在市场上比较少见。

　　朱永法：很多装修的家庭都会摆放绿植，但是从目前研究的结果来看，绿植对甲醛的净化作用很小，它吸收甲醛的速度非常缓慢。在几十平米到上百平米的空间中摆放10多盆绿植，净化甲醛的效果不会很明显，因为家装甲醛释放的速度远远高于绿植对它的吸收速度。

　　大家看到柚子皮质地疏松，又有一股清香味，就误认为它有除甲醛的作用，实际上柚子皮没有能跟甲醛反应的物质。

　　活性炭包对甲醛的消除是有效果的，但是活性炭包的数目跟分布要科学。如果在一个卧室里面就放一个非常小的活性炭包，作用就会非常有限，在房间的几个角落里面都放上活性炭包，效果会好得多。

　　但是活性炭包很容易饱和，不仅是对甲醛的吸附，空气中还有其他污染物质。饱和之后它的吸附能力就会降低。最好是每周加热活化处理一下活性炭包，可以用微波炉加热，加热的过程中，尽量把微波炉放在抽油烟机下面，把甲醛跟其他污染物直接抽调、排放出去，不再二次污染室内环境。

　　朱永法：如果我们已经把各种装修材料的污染释放控制住了，这个时候通风换气效果是非常好的。

　　但如果装修材料还在源源不断地释放污染物，哪怕是通风半年效果都不理想，门窗一关，污染还是很严重。

　　朱永法：甲醛的源头污染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，家居中使用的复合板材多数是胶黏的。黏合剂中常用的酚醛树脂、脲醛树脂就是用甲醛合成的，一部分游离甲醛会随着时间流逝挥发掉，但还有一部分甲醛会慢慢分解，这个过程会持续很多年。

　　我们可以使用一些药剂使得板材表面形成无孔状态，甚至跟里面的胶结合起来，反应产生聚合物，这样一来游离甲醛就释放不出来，而空气里面的氧气跟水进不去，也不会分解新的甲醛。

　　朱永法：从技术的角度，现在当然可以做出不含甲醛的胶，但是从经济的角度，我们也知道板材是一种消耗性的材料，用量很大，价格成本比较低，如果改用高质量的胶来制备板材，价格成本可能要大幅度提高。

　　朱永法：室内空气污染物有很多种，除了甲醛这种标志性的物质，还有苯、氨、氡和总挥发性有机碳（TVOC）。

　　苯的危害非常大，轻度中毒会头疼、头晕、恶心，严重时可能会呼吸不畅、心律不齐，长时间待在含有苯系物的环境中容易致癌。苯是一级致癌物，在化工行业里都受到严格控制。

　　不过现在苯的污染没有以前那样严重了，国家提倡尽量不用溶剂型油漆，即使用也改用甲苯，甲苯的危害程度就比苯轻了很多。

　　汽车里面的甲苯会多一些，橡胶、塑料、人造革本身就是化工产品，又用到了增塑剂，不可避免地有一些苯系物的存在，这对人有一定的危害。所以新车要经常开窗通风。气温高的时候这类污染释放得比较快，这个时候通风的效果会更好。

　　建筑中常用的水泥为了防冻可能会添加一些尿素，在温度较高的情况下会释放氨，刺激皮肤和黏膜，让人觉得眼睛、鼻子不舒服。

　　卫生间里也会有氨，一部分是水泥释放的氨，还有一部分是有机氮被细菌分解产生的氨，尤其是公共厕所，你可能会闻到一股刺鼻的氨味。少量的氨可能让你更清醒，但是长时间在含有氨的环境里，会产生很多综合征。

　　氨很难完全清除，但是一般情况下，建筑经过装修，氨的释放速度不会很快。我们可以通过活性炭吸附、通风或者空气净化器去除微量的氨。

　　氡是放射性物质，一些天然大理石会释放氡气，吸入会让人体感到不舒服，甚至引起癌症。

　　实际上，空气中的污染物质可能多达三四百种，但是每一种的含量都不多，有各种各样的味道，其中有些物质对人的危害还没有科学结论，我们一般用总有机碳来描述。

　　这些污染物引起的危害可以概括为病态建筑综合征，包括过敏、免疫力降低、亚健康，浓度高的时候会让我们感到恶心。

　　这些污染物我们都要重视。在清除室内空气污染的时候，不仅要除甲醛，苯系物、总有机碳、氨这些指标都要控制。